Thursday, September 24, 2009

我对妈妈的新认识





我妈是我们家最笨的人,其实我不该把这事告诉你们,因为俗话说:“家丑不得外扬”。可是这是事实在我家,我爸是我们的“账房先生”,他数学最好,脑子灵,思路清,他为我们

全家理财,同时我爸还做得一手好菜,是我们家掌勺的人,来了宾客都是爸爸烧大餐,我妈只有为他洗菜,刷碗打下手的份。我妹是我家最艺术的人,她不仅在外已是小有名气的画家,而且家里凡是遇到同艺术和审美沾边的事我们都向她请教,她最会买东西,最会穿衣服,最会美食,我妈的发型几十年如一日,穿衣戴帽也跟不上时尚。我呢,是我家的“茶壶盖”,对外应酬一把手,讲话有分析能力,爸爸说服不了妈妈的事,或爸妈说服不了妹妹的事都统统交给我来办,我每次都可以把他们说得服服帖帖的,同时我还是我家旅行最多的人, 过的地方比他们三个加起来的还多,最近我还在练习写作,是我家当之无愧的“作家”

从以上的分析,你不难推断出我妈是我家地位最低的“笨人”了吧。我们一家相聚聊天时拿老妈取笑是常事,好在我妈脾气好,听了我们的“奚落”常常是嘿嘿一笑,她并不太动大气。但没想到,今夏在同爸妈朝夕相处两个月后,我对我妈有了新的认识。

加州的夏天是人间的天堂,花园里百花齐放,白天再热,晚上照样盖被睡觉。我今年春天就向爸妈发出邀请,请他们来我这避暑,他们听罢,欣然接受,于七月中来到加州。听爸妈说他们离开上海的那一天,那里的气温高达三十七八度呢。
爸妈是世上最勤快的人,他们一到我家,放下行李就开始做饭,扫院子。我对他们说,这次你们来加州是来度假的,不要忙做家务,应该看看小说书,游游泳,多休息一下。然而,忙碌惯的爸妈还是坐不下来,我爸每天问我想吃什么他来做,我妈不断盯着我问,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做。于是,我抱出一大堆掉了扣子的衣服和需要改短的裤子让妈妈帮我修理,没想到妈妈手艺又快又好,不仅衣服裤子全修好,而且还帮我把一个破了一个大洞的布手袋也缝好了。

我的好友Doreen是个替人设计窗帘的巧人,一天我见到她就向她夸奖我妈的缝纫功夫,Doreen听了说,太好了,我有许多没有用的窗帘花布样品,它们非常漂亮,我不舍得丢掉,送给你妈,看看她可以做些什么。我说,那我妈这下有事做了。

第二天我从Doreen那抱回家十几本花布样品,正如Doreen描述的那样,这些花布美极了,我找出十几年前买来的缝纫机,我对妈妈说,妈,我给你找到一个“夏立营”活动,用这些布做一些布袋子吧。我妈看到这么多的美丽花布爱不释手,她兴奋地展开花布,投入了忙碌的设计和制作过程。

几天后,我悄悄地走进妈妈的工作室,我发现妈妈已经做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布袋子,它们都以抽绳封口,绳边挂着木珠或玻璃珠,大的袋子可以放一个皮夹,一串钥匙和一副太阳镜,

小的可以放iPhoneiPod,再小一点的可以放口红,手表。我拿起布袋仔细察看,它们的针脚细腻,接口严密,我大夸妈妈的手艺。妹妹闻讯赶到工作室,一向挑剔的她也被妈妈的手艺惊倒,她对我说,姐姐,你应该去打听一下租“Art Festive”(我们这每年夏天举办的艺术手工作品节)摊位的事,我看咱妈的手工可以同艺术节上的有一拼呢。

我的网球教练迈克的老爸今年91岁了,八月里的一天是他老人家的生日,迈克请我去吃生日蛋糕,我一口答应,“人生90稀有稀”,这个可以沾喜的机会我绝不能错过。出发前,我想去买一张贺卡,

但转念一想,何不请艺术家妹妹画一张呢?这样的卡片更有意义些。妹妹接过我给她的空白卡片想了片刻,她对我说,你请妈妈画一张吧,妈的画也不错,七十老人给九十老人画贺卡不是更有意思吗?我感到妹妹的主意太好了,于是去求妈妈给画。

妈妈是个爽气的人,能为女儿效劳更是开心。她拿出画笔和颜料认真地作起花了。我们围着妈妈看她在卡片上一笔一笔地画,不一会妈妈画了一个竹篮子,里面放着一只红色的大桃子,篮子的周围有几只活龙活现的游水虾,妈妈为卡片题字“寿比南山”。妈妈的画一气呵成,真有一点大师风度,画的格局还蛮有一点齐白石的画的味道呢。妹妹也夸妈妈的创作有灵气,爸爸在一旁应和道,看来你们的艺术细胞原来是从你妈那得来的。我和妹妹点头称是。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那么快,一转眼两个月的暑假就要结束了,临别前爸妈请我的“死党”青青来聚餐。酒足饭饱后,大家围着花院里的桌子闲聊起来,我问妈妈,妈,前两天看你爬在桌上在写什么呀?妈妈咪咪一笑道,我在写几首打油诗。青青说,伯母会写诗啊,快给我们念念。妈妈起身说,好,我去拿,给你们现现丑了。

一会儿,妈妈拿着老花镜和几页纸走了回来,坐定后,她清了一下喉咙说,我给你们念一段我写访拉斯威加斯的吧。

Vegas室外似火炉,

阳光下面火焰扑,

室内空调凉又爽,

进入赌场来避暑。

大女出资四人赌,

赌机真的象老虎,

一眨眼十元吞进肚,

我们心里不舒服。

换个机器玩游戏,

“五十四”号都熟悉,

手擎按钮就出牌,

四人同台小团体。

游戏规则要记住,

绳子同花加一起,

一对花和两对花,

三四个同花也可以。

筹码多少自己定,

一分起点也成行,

赢也一分输也一分,

玩来玩去心平静。

大女是位好教练,

我们三人学着玩,

边教边玩还中标,

五十高分她争先。

小女学着姐姐玩,

许个好愿别为难,

绳子同花一起来,

兴高采烈好运显。

老爸聪明又会算,

游戏规则记心间,

规规矩矩来操作,

保住本钱就心甘。

老妈虽笨运气好,

眼快手快不用脑,

同花同花往外跑,

乐得大家拍手笑。

妈妈一口气读完她的“拉斯威加斯”打油诗,老爸,青青和我都听呆了,我们齐声叫好。青青一边拍手一边说,伯母,你写的太棒了。你的包包做的美,画也画的好,没想到你还会写诗,你是你家的才女啊。

妈妈连连摆手说,不敢当,不敢当。我对妈妈说,妈你不要客气了,看来你是我们家最厉害的人了,原来我们对你的认识太不足了,爸爸你说是吗?

隔着桌子,爸爸点头咪咪笑,他那得意的眼神里洋溢着幸福的感慨。从他那笑而不语的神情里,我想爸爸对他一起生活了快五十年的太太一定也有了新的认识。

Tuesday, September 8, 2009

Baltic 09 - 告别在东德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

水。意思是,要充分利用身边现有的条件来生活,这样日子过起来可以容易很多。这话一点不错,在旅游热点的地方,更可以得以验证

在意大利的浮罗伦撒,靠米开朗基罗的一尊大卫塑像收来的门票费,就够大家吃饱了。在上海附近的周庄,

靠一条古街,全镇的人全部弃农经商。在北美

Yosemeti,靠着一座山和几条瀑

布,邻近的大小旅馆,一到夏天就家家

客满。

然而,在没有祖上的宝传又没有名山大川可以炫耀的地方,要开发旅游业,就要绞尽脑汁,想出一些别出心裁的东西才可以招徕顾客。如洛杉矶的迪

斯尼乐园,拉思维加斯的赌城,上海的东方明珠塔……但你有没有见过,靠一个想法,制造一个气氛来吸引旅客的,我们这次在原东德

Warnemunde就大开了眼界。

我们的Baltic Sea游轮航行的最后第二站是Warnemunde。说真的直到今天我也没有把Warnemunde音发准,因此你可以想象那地方有多么的没有名气了。从船上发来的有

Warnemunde的资料,整篇文章只有简单的三行字,介绍中说,那里在14世纪前是个小渔村,打那以后是一个港口。再往下看,就是大篇幅地介绍柏林,原来,停靠在Warnemunde

目的是让大家搭Warnemunde码头上的火车直接去柏林玩。

我六年前去过柏林,对那里的印象是色调单一,气氛严肃。那里除非你对柏林墙有特别的兴趣,我完全没有故地重游的冲动。幸好青青也没有想去柏林的意思,她建议在Warnemunde 参加巴士旅游去一个叫Schwerin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很有名的古堡,听说迪斯尼乐园里的那座古堡就是模仿它的外形造的。

长话短说,去Schwerin参观古堡整整花去了我们一天的时间,古堡的外表的确漂亮,但里面的建筑和摆设对见过凡尔塞宫和冬宫的我们来讲太不咋样了。古堡在社会主义的东德期间,曾经被占为幼儿师范学校,里面的设施严重受损,东西德合并后,也许他们也在搞“改革开放”吧,如今正在抓紧装修呢。

为看这样一个平凡的古堡花去了我们近一天的时间,来回六七小时的汽车颠簸,令人疲惫不堪。都因为迪斯尼的名气,否则在Warnemunde真的会无聊死了。

下了巴士,我们决定到Warnemunde镇上逛一逛。远远建议在镇上找一家餐馆,喝一点德国啤酒,啃一啃德国腊肠,今晚就不回船上吃正餐了。我们都表同意,吃了近十天船上千篇一律的“大餐”,我们的胃对它们有强烈的“食欲疲劳感”。

说穿了,Warneboune这个镇其实就是一条“no thorough”(此路不同)的河和沿着河两条“no through” 小街。街上除了小店就是啤酒屋或餐馆,每家小店尽管挂着不同的店名,但它们象是同一家开的连锁店,因为卖的似乎都是从上海城隍庙批发来的小商品,如真丝围巾,手机挂件,塑料宝石手镯和假玛瑙耳环,项链等等,没有一点可买的价值,由此可以知道,这地方没有任何自己的土特产。

德国啤酒不愧是天下第一,我们在一家有凉台的餐馆坐下,每人点了一大杯啤酒和一道菜,津津有味地吃喝起来,啤酒真的好喝,菜做的尽管无法恭维,因出自不同船上的厨师之手,换换口味吃起来也蛮有新意的。

酒足饭饱后,我们返回码头,离开船的时间不远了,船长向大家拉起了回船的汽笛,码头上此时挤满了人,他们有的坐在露天啤酒吧的长登上逍遥地酌着啤酒,有的还围者临时搭的舞台观看台上的表演,他们对船长的返航汽笛丝毫不加理会。我问光光,怎么这么多的人不抓紧上船呀?光光也答不上来,只是催我快上船不要误了时间。

上了船回到自己的房间,我迫不及待地脱去穿了一天的跑鞋,摊倒在床上,让坐了一天巴士的身体好好休息一下。当我刚想闭目养神一回,甲板上的麦克风里以最大音量传出熟悉的歌声,“Time to say goodbye…….”这不是Sarah Brightman 的歌吗?我从床上翻身而起,上船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大声的广播,我快步跑上凉台想察看一下情况。

我们的船此时正在徐徐地离开码头,码头上的人越聚越多,他们是那些刚才坐着喝酒和看表演的人,他们显然不是船上的旅客,他们是谁呢?他们为什么来码头上呢?

船慢慢地向海港外驶去,夕阳在小城的背后落下最后的余辉,船上的灯一闪一闪地在海面上洒下玻璃珠般的倒影,Sarah Brightman金玲般的歌喉在甲板上飘荡。

Time to say Goodbye……” 耳边的这首告别歌越听越有些伤感,突然我发现岸边上的人们在向我们挥手,我情不自禁地也向他们挥起手来,我探头向船的上下左右张望着,只见几乎所有的凉台上都站满了人,大家在Sarah的这曲感人的歌声中大力地向岸上的人挥舞着手,似乎他们中有自己的亲人,似乎他们在为自己的远航在激动,我的心在这歌声里发紧起来,情绪高涨起来,人生旅途里我最怕告别,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心情,但面对着这些素不相识的人,告别的情感也能如此地强烈,是我意想不到的。原来告别的悲伤不是因人而生,却是触景而伤感的。

就在我尽情感受着在Sarah歌声里告

别的伤感时,空中突然响起“砰,砰”的雷声,在隔壁凉台上的青青大声对我说,放烟火了,快去船顶上看,烟火在另一边呢。我如在梦中醒来,拿起相机,夺门而出,朝着船的顶部跑去。

等我登上船顶,没想到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了,大家有的手持鸡尾酒扶着桅杆向海的远方眺望,有的吹着口哨挥着手中的帽子、毛巾或汗衫向岸边的“亲人”告别,这时海里驶来好几艘小游轮,它们围着我们的船一起前进着。从上往下望可以看到那是一些观赏夜景的游轮,从他们的船上隐隐约约地传来了“Time to say Goodbye”那首歌,似乎他们想是对船上将远行的“亲人”有些依依不舍,尾随着大船想再多送一程。

天上的礼花一朵接一朵地在我们的头顶上炸开,大家仰着一张张笑脸兴奋地迎接着天上的缤纷,刚才的那种告别伤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问站在我边上的一位男士,礼花是谁放的?他说,听说是镇上政府放的,为的是帮助促进当地的旅游业。听了他的介绍,我恍然大悟,原来码头上来的也是游客,他们是从四面八方开车或坐火车来的。这些游客来送船上的游客都因为有烟火可看,有歌可听,他们是来观赏以告别为主体的夜景的。这样,小城不仅白天可以做船上下来的游客的生意,晚上还可以继续做来观看烟火的游客的生意,真正做到了靠着码头吃码头了,如此的旅游创新想法实在令人佩服。

头顶上的烟火越放越美,烟花过后的烟雾在空中、形成一朵朵白云,但它们比白云更加神秘,在墨色的天空里它们被深深的夜不知藏去那里了,在这烟花妖娆的夜里,还夹杂着那无法描述的别离的伤情,多么令人难忘的一个夜晚啊。

在这举目无亲的Warnebunde,我向它告别,这告别将成为我记忆中最美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