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January 30, 2008

Argentina- 一从“老老”到“小小”




我们阿根廷的旅行第二站是到Barlioche。听青青说那里是一个度假胜地。在上飞机前,我匆匆地翻了一下导游书,书中介绍道,Barlioche 位于阿根廷的Patagonia省的北面,从南面冰川融化的水,汇聚到那里,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湖泊,所以那里也被称为阿根廷的湖区。它的西面是同智利一起分享的Andes 山脉,也是南美最大的冬季滑雪场。


我在飞机场一边等飞机,一边抓紧时间对导游书里的Barlioche突击了解。我们的“外交官” 青青小姐,此时同一位也将去Barlioche度假的旅游同僚侃起大山来了。我的耳朵不时地听到他们在谈“老老”长,“老老”短,喜欢包打听的我,感到英文里似乎没有“老老”这个词啊,听起来有一点怪怪的,于是停下看书,专心听起她们的对话来。

原来她们在议论一家叫“Llao Llao”的旅馆,它的英文发音象“老老”。这是一家在Barlioche相当有名的旅馆,尽管青青和这位女士都只在internet上看过它的几张照片,但她们已被风景如画的照片深深地打动了,从谈话中我才知道“老老”是一家很难定到房间的五星级旅馆,那位女士说,她一个月前想订,完全没有可能。要不是青青有眼光半年多前“抢”到二间房间,我们也只能象眼前的这位女士,望着网上美丽的照片兴叹了。得知我们今晚将下榻如此“火爆”的高级旅馆,我的心一下子兴奋起来,恨不得飞机马上起飞,赶快带我们去一睹“老老”的风采。

不到三小时,飞机稳稳地降落在Barlioche机场。小小的机场,只有一个行李认领转台。拿了我们的行李,青青一下子就认出了站在门口,来接我们 的司机。

这位 手举“Llao Llao Hotel & Resort” 牌子 一头白发,满脸笑容的司机尽管一句英文不会,一看到我们就快步走来,大概我们这四张整个机场仅有的亚洲人脸和他手里的亚洲人名字的名单非常吻合,所以他毫无疑问地认领了我们。

白发司机带着我们上了印有“老老”旅馆字样的面包车,因为语言不通,我们无法了解一路上的情况,经过一番努力,我们才知道,“老老”旅馆距离机场大概有45分钟的路程。

45分钟的路似乎并不长,一路上的风景锁住了我们的视线。车子先是沿着深蓝色的湖弯弯曲曲地走着,湖光山色有点象我们加州的Lake Tahoe,但山比Tahoe的要多要高,湖比Tahoe的来得更大。

离开湖边后,车子就向着山窝窝里盘旋起来,路的两边,一会是高高的树林,一会是密密的灌木,再往前开,不久我们看到一片开阔的绿色高尔夫球场,球场边到处开着星星点点的小紫花。白发司机突然向着前方用力地指着,并发出兴奋的呼声,我们随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我们四个人不约而同“哇”地叫了起来,只见在半山腰上有一座大城堡,扎眼的白墙衬着红瓦屋顶,屋顶上耸立着高高低低的烟囱。它简直就象“蝴蝶梦(Rebecca)”里Mr. Max De Winter 在Manderley的家,不同的是Manderley的豪宅是在灰色风中的海边,而“老老”却坐落在阳光灿烂的湖畔。

还没等我从对“老老”城堡的梦幻中醒来,白发司机已在旅馆的大门口把车停了下来,我们兴奋地走进了“老老”大厅。大厅里的光线有些暗,一个特大的火炉前放着4,5 圈沙发,每处沙发旁的茶几上都亮着温柔和谐的台灯,粗粗的老木头地板上铺着古典花纹的大地毯,大厅的前方是一排落地玻璃暖房,透过玻璃窗是如画般的风景,虽已是仲夏了,远山的顶上仍堆着白白的雪,眼前的这一切是那么的典雅和温馨。我们在前台很快办完了Check-in手续,我们的房间分别被安排在二楼和三楼。

按照钥匙上的门牌号,我们找到房间,推开结实的大木门,里面是乡村家庭布置, 现在许多旅馆都流行摩登单一色调的都市室内装饰,因此对眼前的大花被罩,大花窗帘,和柚木家具感到有一种无拘无束的轻松。房间不大,窗子也是小小的,我想这是因为老式旅馆的原因吧,但浴室却比一般的老旅馆来得宽敞,而且蛮现代化的,估计近年来一定做过装修。

稍做休息,我便顺着楼梯下楼去,走到一楼的楼梯口,只见墙上挂着一大堆黑白照片。我停下脚步仔细看了起来。原来它们记录的是“老老”的家谱。从照片上得知,“老老”造于1938年,是一家夏季避暑,冬季滑雪的度假村,1939年一场大火把它毁于一旦,主人毫不气馁,第二年按照原来图纸又把“老老”重建了起来。1980年由于政治原因,“老老”遭受了一场洗劫而被迫关门,直到1991年才重新装修迎来了她的第三次生命。由此了解到“老老”的这一生过得可真不容易呢。

隐居在远离人间的“老老”除了有高尔夫球场,Spa,还有7,8家小礼品店和三家餐馆。已在Buenos Arie “领清”阿根廷人生活习惯的我们,在Les Ceasers 餐馆,订了晚上 10 点的位。

虽然我不好吃,但是喜欢吃“卖相”和环境。一走进Les Ceasers我就知道这里是会令我好胃口的地方。一位穿着比客人的衬衫浆得还挺的服务员,把我们带到了一张靠窗的桌子,靠近南极的Barlioche晚上十点也只是近黄昏,窗外的远山此时染着淡淡的三文鱼红,山色浓而不妍。铺着雪白桌布的餐桌上,一个小花瓶里插着几朵山里的野花,高高低低的酒杯和大大小小的一堆刀叉,使还没有放任何菜的桌子已是琳琅满目了。一瓶Malbec下肚,我已昏昏然,只记得我和远远点了“老老”附近湖里的红鳟鱼,大胆的青青吃了山里的鹿肉,而光光吃的是什么却没有一点印象了。“老老”里的餐馆,它们的味道象窗外的景色一样,是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

第二天一早,我们按日程安排不到九点就在“老老”大门口等我们的导游来接我们。时间还早,“外交官”青青小姐又开始找机会社交了,不一会,她象发现新大陆一样对我们说,“嘿,我刚才在听前台小姐打电话,她反复地称“老老”为“小小”好奇怪吆,为什么要把“老老”发音成“小小”呢?”。我们被青青的这通话搞得晕头转向的,我们越听越糊涂。就在这时,我们的导游Juan来了。

Juan是一位30出头的帅哥,瘦高的个子,有一双黑黑的大眼睛。我们跟着他刚上车坐稳,性急的青青马上就问Juan “我们住的这家旅馆是叫“老老”还是叫“小小”西班牙语里真有这个字吗 ?”。Juan听了哈哈大笑,他回答道:“其实,Llao Llao在真正的西班牙语中发音为“油油”,而当地阿根廷人发音为“小小”,它是这里一种长在树上的菌类植物的名字”。这时Juan指着窗外的一棵树说:“看,这树上鼓起来的就是小小”。我们一起把头探出窗去,只见一团黑糊糊的东西长在一棵树的中间,它的表面疙疙瘩瘩的,象是树上的一个肿瘤,脏兮兮难看的样子。我突然为如此这般优雅,美如仙境的旅馆被起这样的名字感到失望,它们简直没有一点关系。

车子在山上盘旋了一会,在一个平坦的山坡边停了下来。我们一下车便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层层叠叠的山峦,由近到远,它们被碧绿的湖水缭绕着,近处的山上有着茂密的树林,树林里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几处人家,高处的山上白皑皑的雪和天上的云联成一片,再远一点的山脉就有一点中国国画中泼墨山水的意思,只可见不同层次的灰和黑的山影子了。然而这如画般的景色中最令我心动的是,我们住的“老老”,不,是“小小”,它恬静地,优雅地呈现在绿树和碧水之中,它的红房顶在阳光下是那么地耀眼,它象是海市蜃楼。

不知什么时候Juan手里拿着一个黄色的小球来到我们的身旁,他说:“你们看,这是小小,那长在树上的菌掉下来,除去外面的皮,里面是这样嫩嫩的东西,它吃起来是甜的,所以小小在当地语言里的意思是甜甜”。听完Juan的介绍,我们从他手里接过小小仔细察看了起来。 它成淡橘色,摸起来有一些弹性,表面上有许多象海绵一样的小孔,大小如桂圆,非常可爱的样子。我冥思苦想,为什么这座豪华,美如童话故事里的大城堡要以这么不起眼的小东西命名呢?莫非城堡的主人是取“小小”甜甜之意,想要让苦心经营的“小小”带给大家难忘的甜甜的度假心情?

接下去的几天里,我们每天一早起床,打开窗帘,眼前就是湖水相连的景色,我们的心情由此而感到平静地幸福,在“小小”的每一个角落我们无时无刻地被她的美拥抱着,我们努力地想把在“小小”的每一分钟都过的慢一些,我们不时地坐在她的窗前,让眼前所有的所有,深深地刻入我们的脑海。自从我们踏进“小小”后,我们完全忘记了旅途的辛苦 ,我们象是来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园,这样的假期能不甜甜吗?

Saturday, January 26, 2008

Argentina- 一忧郁的探戈













看了这个标题也许你会不以为然。是的,如果没有在Buenos Aries看了那场真正的探戈,我也会同你一样对这个标题发出疑问。探戈在我们的心目中应该是狂热的,是性感的,是奔放的,怎么会是忧郁的呢?

我没有音乐天赋,从小却被父母逼着学了六七年的小提琴,尽管多少培养了我对音乐欣赏的一点兴趣, 但最终我也没能拉出一个完整的曲子。对跳舞我倒是从小就有兴趣,可是从来没有机会学,每当听别人赞美我有跳舞的身架,总感到天生我材必有用,无论如何也得去试一试。几年前,经一朋友介绍我去附近的一个舞蹈学校报名上课,记得那天第一次走进老师的工作室,他正在给一个女生上课,只见他们上身笔挺,一脸严肃的神情,你退我进,女的大力把头向右甩,老师紧接着把他的头大力的甩去左面,然后他们又前后高高地大踢腿,走花步,看得我眼花缭乱。我课后问老师他们刚才跳的是什么舞,老师回答道:“探戈”。我兴奋地对老师说:“学多久我也可以跳探戈?”老师客气地说:“探戈不容易学, 慢慢来吧”。当我上了不到十堂课后,我对跳舞完全失去了信心,一般的三步四步已走得我晕头转向,要走到象探戈那样的花俏舞步,不仅要苦练,要有敏锐的节奏感和身体的协调性,还要有拉丁沸腾的血液,我学跳舞的梦就此泯灭了。打那之后无论我看谁跳探戈,我都会 对他们不怕闪腰的踢腿,和不怕脖子别筋地甩头肃然起敬。记得去年有一天,我偶尔打开电视,那晚正好赶上“Dance with Star”的决赛。我被其中一对跳的斗牛士探戈舞感动了,拿出手机为他们连投五票。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探戈真的跳的太不正宗了,也许他们掌握了一些探戈的舞步,然而他们离探戈的原味差得太远了,因为他们一定不知道真正的探戈精神的所在。

探戈(Tango),其实是非洲语,意思是“跳舞的地方”。探戈发源在十九世纪末的Buenos Aries. 当时那里来了一大批欧洲移民,他们为了更好的生活这一个共同的目标离乡背井地来到Buenos Aries. 他们身在南美洲,然而他们的心却在欧洲。他们干完一天的活后,晚上聚在酒巴抽烟,喝酒。他们怀念他们的故乡,他们思念他们的父母和远在天边的情人。这种怀念和思念并不因为时间而淡漠,反而与日俱增,到达不可言语的痛苦地步。他们的痛苦需要发泄,需要述说,需要解脱。于是他们在酒吧里随着音乐,乘着酒性跳起舞来。开始,这种早期的探戈舞是在男人之间跳的,因此舞步铿锵有力,身体挺拔,动作不仅僵硬还带有一些粗野和烦躁。这就是为什么探戈舞比其他舞赋有阳刚味。那时出入酒吧的女人多半是妓女或女招待。因此探戈逐渐在男人和妓女,女招待之间流行起来。这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女人,她们的个性看起来外向,奔放,她们要同男人挑逗,嬉笑,然而她们的内心却是充满了压抑和无奈,她们的爱和恨也需要发泄。她们借舞消愁,她们借舞对男人报复着怨和恨。也许是因为跳探戈一开始的女人都是妓女的原因,以后的仿效者在跳探戈的时候都以穿鱼网袜,高岔裙,涂鲜亮大红口红登场。于是探戈就诞生在这样一个悲哀的时代,它成了这群可怜人生活的情趣和精神的支柱。

舞蹈是要有音乐配的,探戈也一样。探戈的音乐来源于一种非洲曲调,它是用一种“Lunfardo” 特别的语言唱的。它象探戈一样是当时欧洲移民对故乡的怀旧,他们唱对家乡的怀念,也唱自己在他乡异国的孤独和苦闷。歌曲忧郁伤感,又带一些抱怨和自怜。最有名的探戈歌曲演唱者叫Carlos Gardel. 他那低沉而温柔的嗓音令人消魂,他是唱探戈歌曲的“猫王”。1935年的6月,当他死于飞机失事的消息传来,一位在古巴和一位在纽约的女子同时为他自杀。可见他的探戈歌曲唱得有多忧郁和伤感啊。


流行于酒吧,由男酒鬼和妓女跳红的探戈当然踏不进阿根廷的上层舞台。然而来往与南美洲和欧洲的水手对探戈非常钟情,他们在Buenos Aries学会了跳探戈,然后他们一路航行一路跳,不久就把探戈带到了欧洲。没想到,探戈在法国巴黎一夜走红,掀起了探戈热,打那之后探戈才被阿根廷的社会承认,不仅普及全社会而且成了他们的国宝之一。每个来Buenos Aries的观光客, 是一定要看上一场探戈show的。

看探戈Show的那天是圣诞节,我们经旅馆前台公关介绍买了“El Viejo Almacen”舞厅的晚餐加show的套票。据公关说这家舞厅有四十多年的历史,不仅探戈是古典正中的,而且它那里的音乐表演也是相当高水准的,它就坐落在San Telmo探戈发源地。

时间刚过八点,舞厅派来旅馆接我们的车子就到了,上了车,不到十多分钟我们就到了舞厅。这是一栋典型的西班牙Adobe房子,粗糙的土墙,四四方方的棱角,房顶上有一个大大的凉台。它的对面是一栋三层楼高的楼房,司机带我们先去了那里,原来这是属于舞厅一个生意的餐馆。想必舞厅老板经营有方,由舞厅赚来了钱投资餐馆,这样吃饭,看show一起赚,象卖蛋花汤料搭鸡蛋一样,何乐而不谓呢。也许搭来的鸡蛋是因为买了汤料而白送的,但我们却并没有因为看show而白吃饭,但如果不买吃饭看show一起的套票,一会儿去舞厅看表演,恐怕是要齐步走,向后转,在离舞台较远的地方排排坐了。我们随着Waiter上了二楼,等我们一坐定,我们的套餐就来了,说真的,这顿饭可有点不敢恭维,好在我们今晚不是冲吃来的,草草填饱肚子了事。

离开餐馆,外面的夕阳已消失在马路的尽头了,我们一走进“El Viejo Almacen”就被里面的布置吸引了,只见我们的面前摆着一张张小圆桌子,桌子上铺着红桌布,不太高的房子还有二楼的观众席,深色的木房梁配着豆沙色的墙纸,在暗暗的灯光的烘托下,不用我们沉思,怀旧的情绪已笼罩在大家的心头了,我好象对这地方并不陌生,它象是Edgar Degas 画中的烟雾腾腾,或是象电影“Moulin Rouge”那种巴黎Cabaret剧场的样子。

我们被安排在二排一座,舞台不大,除了角落上放着一架钢琴,就只有几把谱架和凳子。一会儿,剧场的灯暗了下来,舞台上坐上了一位钢琴师,二位手风琴和二位小提琴手。在他们的音乐下,四对探戈舞伴上台亮相了,果然象传说中的探戈那样,男的绅士笔挺的样子 ,女的裙子边叉开得高到腰部,四寸高跟鞋陪上鱼网丝袜,性感无比。他们踩着拍子,大幅度地踢腿,精湛的舞技,使快而花的舞步,惊险而不零乱。集体舞一结束,一位身穿全白西装的小提琴手走到舞台中央,他给我们拉起了一曲似泣似涕,忧伤的小夜曲,这消魂般的旋律一下子给我们的情绪蒙上了寂寞,思念和忧愁的细纱,在这细纱缭绕下一队舞伴缓缓地走上舞台。

舞伴中男的留一细细的落腮胡子,头发整整齐齐地向后梳着,他微微地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神情,女的一头乌黑披肩鬈发,穿一件大红色镶有勒丝的连衣裙,她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她温柔地下垂着眼帘,修长的手臂和腿随着音乐在她的舞伴身旁柔软地飞舞着,一会是忧郁无奈的轻柔,一会是愤怒烦躁的挣扎,他们忽而象情人诉说衷情,他们忽而又似陌路人在逢场作戏,他们令我想起梁山泊和祝英台的故事,他们也钩起我似李白诗中明月窗下思乡的心情,他们大幅度的舞姿夸张而不浮躁,他们跳出了没有根基的移民们的无奈,他们表现了在不幸的生活中痛苦的挣扎,但他们 并不因此而完全醉生梦死。他们用炙热的眼光注视着对方,他们的眼里迸发着激情万般的浪漫。我被眼前的一切深深地吸引住了,当那红衣舞女最终醉倒在那男舞伴的怀里时,音乐戛然而止,全场鸦雀无声,此时的无声仿佛把探戈的狂热推向到忧伤的谷底,原来探戈不只是踢腿,扭头走花步的狂野,它有着如此这般复杂情绪的表达,这一幕将是探戈留给我内心永远的颤动。


二小时的探戈show结束了,全场的观众在给演员经久不息的掌声后,慢慢地步出舞场, 人们似乎依然沉浸在那 宕荡人生写照的探戈中,一改以往剧场散场时的喧哗, 我只听到西西簌簌的脚步声。

子夜的街上已无几个行人了,今晚天上并没有明月,但布满星星的深夜,和我心中荡漾着的探戈舞曲的余音,也足已给我无名的怀旧和忧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