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September 21, 2010

Turkish Delight ( 土耳其之乐)

很多年以前瑾同我第一次见面后我们就成了好朋友。不为什么. 就因为我们是同月同日生。

瑾在美国移民局的一个保密部门工作她个头不高一头如绢的披肩长发加上她那双又黑又会说话的大眼睛我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是身上带枪比警察还厉害的官员呢。对这位

同月同日生的朋友我不仅感到相识她的幸运同时对她还有几分好奇和敬佩。

瑾因为工作的关系常常会失踪",有时一失踪就是好几年基于她做保密工作的性质我从不多问每次瑾失踪我都相信我的这位同月同日生的好朋友一定会再出现在我面前的。

果然二周前"失踪又有一段时间的瑾突然给我来了电话。电话里她兴奋地告诉我她从移民局退休以后不再会失踪了。她还告诉我上个月她终于同她的男朋友结了婚。她将随新婚丈夫一起搬去泰国住。这么多的好消息不坐下听她仔细聊一聊怎么可以于是她同我约定三天后来看我。

瑾的新婚丈夫叫克利斯德夫同文静寡言的瑾相反他不仅善谈而且特别喜欢交朋友他在美国外交部工作不愧为一位天生的外交官。

那天中午瑾带着克利斯德夫来我这我们一见面克利斯德夫就对我说:"我从瑾那知道你有很多兴趣爱好你爱旅游爱网球爱摄影还有爱写作对吗?"克利斯德夫的外交辞令一连串地冒了出来它们果然生效我立即对他有见到久别的老朋友的感觉我也开玩笑地说:"我真是三生有幸可以同美国外交官交上朋友。请问大人在哪国为纳税人效劳?""我刚结束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的工作我马上将被派往在泰国曼谷的美国领馆。克利斯德夫友好地回答道。一听到土耳其和伊斯坦布尔我的脑子地响起来因为我们两个月前刚从那里回来我正努力想把那个鬼地方从记忆里抹去在那里我们受到了不公道的待遇回来后正愁没有地方叫屈",没想到今天竟有向住伊斯坦布尔的美国大使官员诉苦的机会于是我告诉他我们四个好朋友今年七月刚去过土耳其。他一听眼睛一亮问道喜欢吗?"

不喜欢。

怎么了?"

怎么了 让我这样解释给你听吧你见过放在砧板上的肉吗?"

见过。

那块被放在砧板上的肉会是什么下场?"

当然是被刀斩了。

答对了因为板上是一块又大又肥的死肉那把刀是不是斩得很痛快?"

听到这聪明的外交官感到我话中有话他似乎闻出我话中还带有一点火药味于是他停

止了正面回答小心地旁敲侧击道

你的意思是什么呀?"

什么意思这还不明显呀在伊斯坦布尔时我们就象那块在砧板上的肉被土耳其人斩得惨不忍睹。我象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终于见到可以叫怨的包青天我打开我的告状纸向克利斯德夫痛诉起来。

我们的第一件惨案是被伊斯坦布尔的出租车司机斩。那天我们在船码头刚下船几个年轻男子就向我们拥来他们一边称呼我们My Friend我的朋友一边热情地帮我们拿行李还没等我们搞清楚东南西北我们的行李已被塞进他们出租车的后备箱了。

你们的旅馆在伊斯坦布尔的哪边?"

克利斯德夫的问题立即让我回忆起伊斯坦布尔独一无二的地理位置来伊斯坦布尔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跨越两个洲的城市它一半在欧洲另一半在亚洲。

我们的旅馆在亚洲那边当然后来我们发现这是一个错误几乎所有的旅游点都在欧洲那边住亚洲这边是大错特错否则我们的悲剧不会那么惨,"我接着说。上车前土耳其司机对我们说50欧元即可但是到了旅馆后他硬要我们再多付20 欧元作为过桥费和行李费。

所以你们付了70欧元?"克利斯德夫瞪着大眼睛问道。

是的。一进旅馆前台服务人员就告诉我们我们被斩了3-4倍的车钱。后来的几天里我们每次坐出租车司机不是故意走错方向或绕远路就是开飞车过不同的桥反正我们是防不胜防对他们的不诚实一点招架之术都没有。

这真的很惨。那你们有没有吃到好的土耳其餐吗?"克利斯德夫明显想转移话题不想我再生气下去但他却没想到我的气更大了。

你就不要提在伊斯坦布尔吃的事了我们一共在那里吃了三顿晚餐每顿都被斩斩的最血腥的是那顿Last Su per最后的晚宴。记得那家餐馆在靠近St.Sophia的一条很热闹的街上里面铺着传统的土耳其地毯象坐在蒙古包里一样门口还有一位穿着民族服装现场做饼的妇女。那个Waiter一口一个My FriendMy Friend。态度极好还为我们推荐土耳其特色菜当我们要点菜单上的酒他马上阻止我们说菜单上的不好他另外拿好酒给我们不好喝不收钱他的体贴让我们感动结果付账时我们发现那瓶酒他收了我们60多欧元相当100多美金我们相信那只不过是一瓶中等的土耳其酒。那顿味道极其一般的土耳其餐花去了我们400多欧元大概600美金吧。

听到这克利斯德夫惊讶地张着大嘴叫道:"上帝呀!"

看着克利斯德夫的表情我知道我的状纸感动了上帝",为了彻底倒尽苦水我又给他讲了一个我们更悲惨的遭遇。

我们从土耳其回来后的一个周末我约同行的青青和远远来我家吃便饭。那天他们一走进我家青青就对我嚷嚷道'呆呆我们上土耳其人的大当了。'青青话音未落远远''的一下把一件衣服摔在桌上他气呼呼地说'假的假的我们受骗了。'我拿起衣服一看立即认出这是远远在土耳其Kusadasi的一家皮货店买的皮茄克。

我清晰地记得远远当时不想买但那个土耳其人左一个My Friend 右一个MyFriend地向他兜售号称这件皮茄克是双面可穿同时用的是世上最软的皮。现在问题出在哪里了呢原来远远回来后拿出衣服他一穿'哗啦'腋下的袖子就脱线了他再拉一拉衣服结果整件衣服都脱线了仔细一看原来这些'线'是胶水而已这竟然是一件用胶水粘起来的衣服。远远花了350美金买了一件根本不能穿的假衣服。

我一口气说到这只觉得脸颊发热有火冒三丈且要发昏的感觉。明知这种表现在克利斯德夫面前有些失礼但我实在无法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

克利斯德夫为我们一幕一幕的悲剧摇头叹气但他毕竟是做外交的马上面带微笑地问:"不管怎样你们一定也有喜欢土耳其的地方吧?"

当然有了我们非常喜欢伊斯坦布尔那座世界上最大的蓝色清真寺教堂我们也被Ottoman 征服世界的魄力倾倒此外我还爱上了土耳其的一种糖。我唯一带回来的土耳其的快乐是四盒土耳其糖果。

一提起那几盒土耳其糖我眉开眼笑起来完全忘了刚才那种在砧板上被斩的痛苦我开始连比代画地向克利斯德夫形容起我所提及的土耳其糖来。我说发现这种糖是我本次旅行中最愉快的事因为它带给我一种怀旧感。我告诉克利斯德夫我爸妈是山东人山东有一大土特产叫高粱饴我家的山东亲戚特别多记得小时候只要山东老家有亲戚来访他们必定给我和妹妹带一大包山东高粱饴。土耳其的糖吃起来很象我们的高粱饴但它们的个头比高粱饴小一些 而且做得比高粱饴要精致。它们的品种比单一的高粱饴来的多有夹果仁的有玫瑰香的有薄荷味的吃一粒满口香。当然克利斯德夫是没有吃过山东高粱饴的美国人但他完全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他一边会意地点头一边问我

你知道那土耳其糖的名字吗?"

我还真不知道它的名字呢。

土耳其人称它为'Turkish Delight土耳其之乐)"

这么好听的名字啊。

是的尽管我非常同情你们在土耳其的遭遇但我很高兴你们最终在伊斯坦布尔发现了土耳其之乐。

我被克利斯德夫的幽默逗笑了外交官的和事佬本事令我大开眼界他不仅让我消了气同时帮我找到了愈合在土耳其被斩伤痛的良药只要吃上几块土耳其之乐仿佛一切在那的不愉快都会烟消云散了。

同克利斯德夫告别的时侯他问我

将来还会再去土耳其吗?"

当然会因为那里有我喜欢的土耳其之乐呀。

那你要记住了多走路少坐计程车多吃土耳其之乐不买土耳其皮货噢。

当然当然。

我们一起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里有土耳其之乐的甜。

Wednesday, September 15, 2010

遥华的梦(下)

第二天早上,我问遥华昨晚是否有做梦?她说:"有,我梦到我的数学老师问我要考卷,我一看我的卷子是空白的,我是被吓醒了。"听了遥华的梦我哈哈大笑,曾几何时我不也做过被考试吓醒的梦吗?。为了安慰遥华我对她说:"不要怕,做外交官不需要数学,但需要讲至少三四种语言。你的母语是日语,你的英文也不错,但你别忘了你还有一半中国血的优势呢,如果你会中文,那你做外交官的可能就更大了。"遥华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她说:"太有道理,可是我一点不会中文,现在学还来得及吗?"


妹妹在一边听着我和遥华的对话,她终于忍不住用中文对我说:"姐姐,你不要给遥华太多压力好不好,你如果有孩子,我想你一定会把她避疯掉了。"遥华看着我们问:"'疯掉了'是什么意思?"我们完全没有想到遥华会在听我们的中文对话,一时我不知如何用英文向她解释,还是妹妹反应快,她灵机一动用日语说"'疯掉了'是感慨事物时发表的最高境界的情绪,高兴的时候可以用,生气的时候也可以用。"见遥华频频点头,似懂非懂的样子,我不知她是否真明白其意,赶紧补充道:"回日本后,在你爸爸面前千万不能轻易用这个字。这是我们间的秘密。"遥华心领神会地说:"Got it(明白了)"。


去天使岛的那天可真冷,我们从旧金山北面的Tiburon坐渡轮出发,尽管渡轮在海湾里走了不到20分钟,我们已被冻得缩着脖子手脚发冷了。记得海明威说过:"The coldest winter I ever spent was a summer in San Francisco ( 我渡过的最冷的冬天是旧金山的夏天)"这话太精辟了,毕竟出自大师的笔。都已是盛夏八月的天了,我们穿着冬天的夹克衫戴着围巾在旧金山夏日的寒风里发抖。


天使岛座落在旧金山的海湾里,环岛一周大概有五英里的路,它四周都是景,金门大桥,海湾大桥、Richmond 大桥、Oakland市还有旧金山市都同它遥相呼应。为了带遥华多看看这里的景色,也为抵挡寒流,我们决定绕岛走一圈。虽然在湾区住了有十五六年了,来天使岛我也是第一次,没想到,这里风景独好,可以想象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这里将是展望整个湾区的胜地。可惜那天天气灰蒙蒙的一片,海湾上雾气腾腾,海风吹来时,夹着水面上的云烟,岛上象下起了阵阵毛毛细雨。也许这是一个不坏的浪漫季节,但对还不懂浪漫的阳光少年遥华来讲,这是一个再低调不过的徒步观光。


为了调动遥华的热情,我对遥华说:"来,我们做一个游戏,从A到Z,看我们能找出多少字来形容这个鬼天气。"我们三个一边走一边看景,同时在脑子里找着字:awful、breeze、cold、chilly、damp、dank、drizzling、 freezing 、foggy、gloomy、grey、hazy、lousy、misty、overcast、raining、shivering、trembling、windy ....我们的字越找越多,身体也越走越热,遥华是个好学的孩子,她对找字游戏兴趣大极了,她念了一边又一边。不一会,我们来到了面对金门大桥的山顶,在蒙蒙笼笼的雾里,金门桥依稀可见,它的两座尖尖的桥梁在雾里腾空而起,象仙境一般。我指着桥对遥华说:"金门桥的外面是太平洋,如果你想家,你可以沿着太平洋一直游到日本。"遥华把脖子上的围巾扎了扎紧,对我说:"Forget about it。(忘了它吧)"她故意把音拖得长长的,没有一点日本味,一副十足的老美腔,她的话音刚落,我们三个笑成一团,我和妹妹鼓励她道:"You got it。(答对了)



在遥华来的那天,我曾向她提到的那个"大花园"是有名的Filoli,它座落在我们附近Woodside市的山里。它是一个占地面积几千英亩的私家豪宅和花园,"大花园"的主人在70年代把它捐给当地的一个慈善机构,现在向公众开方。我特别喜欢Filoli,它的花园美极了,主人博采众长,聚法国式,英国式花园于一堂,植物的种类繁多,一到春天,满园的樱花和遍地的郁金香更是令人心旷神怡。每次家里来客人,带他们参观Filoli成了我的压轴节目。


那天一早我想给遥华一个惊喜,我故意不告诉她我们的行程,我只吩咐她道:"走,带上照相机,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车子在高速公路上跑着,遥华安静地坐在我边上,路的两边起伏的山丘上依然是黄草一片,单一的色调是加州夏季的美,我们俩随便闲聊着,不出20分钟我们下了高速公路,车子一转弯,我有意减速,我们的面前突然是一座深绿色的大山,每次路过这里,我的心会有一种震撼感,从辽阔的黄草覆盖的丘陵,到郁树葱葱的大山,这种巨大的反差象是参观Filoli的前奏曲,它暗示我们,接下去会有奇迹出现。果然,不出我的所料,遥华对着扑面而来的大山欢呼起来,她问:"我们去哪里?这里太美了。"我说:"再耐心一点,好地方就要到了。"


Filoli的进口很低调,没有通常豪宅的那种大铁门,正门设在路边,只有一个不起眼的木头小岗亭,一不留心很容易错过。过了岗亭是一块空地,空地周围是几排有年头的橄榄树。橄榄树在晨曦中拖着斜斜长长的影子,在地面上留下参差不齐的黑色花斑,有些晃眼的样子。我带着遥华穿过橄榄树在一个转弯口停了下来,我对遥华说:"请你闭上眼睛,把手给我,你更着我走,直到我叫你才打开眼睛,OK?"遥华说:"Cool"于是她遵命地闭上了眼睛。


我小心翼翼地拉着遥华向前走,在一个一大片鲜花怒放的喷水池边止步,我说:"请打开你的眼睛吧!"遥华慢慢地睁开眼睛,她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她双手捂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然后她双手向空中挥动着,这是我见到遥华最激情的瞬间。她对着我兴奋地说:"我是在做梦吗?这里太美了。"


我们在Filoli整整逛了一上午,从玫瑰园逛到果树园,从草药园逛到热带植物园,遥华一边仔细观赏各种花木,一边还能说出一些植物的学名,没想到遥华对园艺有这么大的兴趣,我为此行的安排暗自高兴。


当我们离开Filoli时,遥华是那么地依依不舍,她告诉我,她非常爱植物,梦想将来可以在这样的大花园里工作。


我问:"那么你不做外交官了吗?"

"啊,对了,我还是要做外交官,但我太爱这个花园了,所以它让我又有新的梦了。"

"没关系,做多几个梦是件好事,只是不要轻易忘记它们。"

"今天的梦太美了,我永远会记得它。""



送别遥华的晚餐订在一家新加坡馆子里,因为这家的黑椒螃蟹做得特别好吃,我想让遥华尝尝加州的特产。螃蟹上桌了,"美食家"妹妹首先尝了一口,她点头示意味道不错,我夹了一个大块给遥华,她吃了一口,立即用手捂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我的心向下一沉想:"完了,她一定被胡椒辣到了。"我忙问:"螃蟹怎样?是不是太辣了?"遥华把手从嘴上拿下,她冒了一句中文:"好吃,疯掉了。"我们被她突如其来的中文惊呆了,等我和妹妹弄明白她的意思,我们捧腹大笑起来,我们连声称赞:"You got it!"(你答对了)


第二天,遥华回日本了,送走她后,我和妹妹的心情都很不平静。虽然她才同我们渡过了短短的一个星期,但她却给我们留下了太多的美好回忆。孩子们成长的速度太快了,不知何时再有机会见到她,到时她还会同我聊她的梦吗?遥华的梦不断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这个可爱的女孩带着她"外交官"的梦将去何方?,十五岁这个充满梦唤的年龄是那么令人羡慕。我们都曾做过十五岁的梦,这些梦不管将来会不会实现,我相信它都将伴随着我们一生。虽然我的"居里夫人"的梦,早变成了安徒生的童话故事,然而遥华的梦又何止只是一个梦哪?也许她可以成为一个寻梦人,她的梦完全有可能成为她真正的人生。


望着一览无云的蓝天,我遥祝遥华一路平安,也祝福她的梦一定有对现的那一天。

Monday, September 6, 2010

遥华的梦(上)

遥华是夏希的姐姐,她们的爸爸是我的高中同学。今年初春在日本见到她们姐妹,遥华的爸爸告诉我,遥华对学习英文很感兴趣,可惜她在日本没有讲英文的环境,同时她是个个性内向的孩子,开口练习对她是一件难事。


学语言的确需要有环境,记得我们以前在国内学习的时候条件可差了。那时,我们几乎没有听和讲英文的机会,不要说找个老外讲几句真正的英文,就连电视和收音机里也没有英文台。于是,在上海人民公园的一角, 一些对学习英文感兴趣的学生自发地聚在一起,每到周末他们就在那里"叽叽呱呱"地相互操练。听说一些外国留学生也去那里凑热闹,使那个英文角落顿时有了名气。后来还听人说,在一本国外出的导游书里,上海人民公园的英文角落竟然被列为一个有当地特色的观光点呢。可是,我一次也没有去过,那时我是在遥华现在的年纪,十五六岁,女孩子在这个年龄都害羞,不要说对着陌生人讲英文了,就是见到同班男同学也不好意思启齿,几次我同好朋友约好去那试一试,但最终没有勇气成行。直到我高中毕业,我还是英文的"聋子"和"哑巴",阅读能力也非常的有限。

对遥华在日本学习英文不足条件的

情形,我完全理解,于是征得她爸妈的同意,我邀请遥华今年暑假来美国加州同我住上几天。首先我不会讲日语,其次她不会讲中文,这样讲英文就成了我们之间沟通的唯一语言了,加上整个美国这个讲英文的大环境,我想这对提高她的英文一定有很大帮助。一想到我们小时候那种艰苦的学习条件,我就羡慕如今孩子们的优越环境,也许我的这个主意可以让我有机会再回到少年的时光,同时借同遥华的相处感受一下现代孩子的思想。


在8月初的一个早上,我终于盼到了遥华的来访。一切准备工作都齐全了。那天我和妹妹起了一个大早,在最后检查了一下给遥华布置的房间和浴室后,我们按捺不住兴奋的好心情,一路聊着如何接待她的计划开车赶去机场迎候。


到候机室

时,时间还早,但我们俩对着候机室的通告牌目不转睛地看着,生怕错过她的班机。当牌子一报告来自东京的飞机着陆了,我们立即赶到出关口翘首以待。不一会,一个留着齐耳短发,戴着一副眼镜,穿着蓝色牛仔背带裤的小姑娘从里面走了出来,她一手拖着一只黑箱子,一手拿着一顶草帽,我一眼就认出她是遥华,我拉着妹妹向她迎了过去。妹妹先给遥华一个"熊"似大拥抱,我一边从她手里接过箱子,一边对她说:"Welcome to California!(欢迎你来加州)"遥华听了除了也给我一个"熊"似大拥抱外,她只是点头咪咪笑,没有说话,看来小姑娘真的很害羞。


上了车,我一边看路一边向遥华问东问西,她倒是有问必答,但除了简单的"Yes"或"No"没有再多的话。言谈话语间我可以感到,她的英文在理解上没有问题,只是不好意思开口,于是我对她说:"遥华,你爸妈把你交给我了,所以我可以向你提几个要求,首先,如果我问你问题,你的回答不能只用Good(好),你要用其它的字,如cool,Fantastic,excellent,awesome,gorgeous,等等,还有如果遇到你不喜欢做的事和不同意我的地方,你不能用简单的No(不),你可以说Forget about it(忘了它吧)或者说 Got to go(我得走了),OK?"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知道她明白了我的意思,遥华轻声地答道:"Cool(酷)"我听了得意地笑了,我对坐在边上的妹妹说:"怎么样,我有教孩子的天赋吧。"妹妹说:"你真行,这办法好。"


加州地大天阔,我见遥华睁大眼睛看着窗外,她那专注的神情,没有一点长途跋涉后的疲倦。我在一个小山坡的Vista Point(风景瞭望台)把车停了下来,带着妹妹和遥华走到山坡的顶端。此时还不到中午,加州热烈的太阳还不太炙热,已有几个月没有下雨了,漫山遍野的草被晒成一片金色,几棵老橡树歪歪扭扭地斜倚在山坡上,它们纹丝不动的姿态给静静的山景更添几分悠闲。再往远处看,是墨绿色的远山,层层叠叠、忽隐忽现地在浓浓的白雾缭绕中,它们象一幅中国泼墨山水画。一阵疾风驶过,身上凉嗖嗖的,我帮遥华披上一件夹克,指着远处的山对遥华说:"翻过这座山就是半月湾,在那可以看海!"遥华仰着头,痛快地让山上的风轻抚着她那天真的面孔,她大口吸着凉凉的空气,转身对着我们说:"Beautiful!Awesome!"没想到遥华那么快就会活学活用,我和妹妹高兴地一起说:"You Got it( 答对了)。"


回到家,帮遥华安顿好行李后,我拉着她在桌前坐下,我对她说:"来,让我来给你讲讲我给你安排的活动。"遥华一看就是一个乖孩子,她在我面前正襟危坐地听着。我说我们除了将去参观一些自然博物馆和科学宫外,我还准备带她去旧金山北面的Angel Island(天使岛)走走山路,再带去参观一个大花园。遥华一边听一边点头,她的眼里流露出迫不及待的喜悦。最后我补充到:"听说,在日本人人都会卡拉OK,在你回家前,你一定要给我们唱一只歌。"遥华的脸一下红了起来,她张着嘴半天找不到一个字来表达,看到她如此发窘的样子,我忙替她解围到:"我们同你一起唱。"她深吸一口气说:"Good"话一出口,她马上遮住嘴象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连忙道来:"Sorry,Sorry,no good,oh,no,good,great(对不起,对不起,不好,哦,不,好,太好了)。"虽然遥华语无伦次地说着,但我完全明白她的意思,她是个太听话的孩子,对我给她立的"规矩"那么认真,我拍拍她的肩示意她,不要紧张,没问题。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的那么快,转眼之间遥华一周的来访已过去一半了。尽管遥华同我们处得越来越熟,但她还是不太爱开口说话,为了完成她爸爸布置给我的任务,我每天想出各种各样的问题来启发她,希望她可以同我们多用英文交流。


那天吃过晚饭,我一边端水果给她吃一边找话题,我问:"遥华,你最大的梦想是将来做什么?""做外交官"遥华第一次这么快回答我的问题,我大吃一惊,同时我对"做外交官"的答案没有一点思想准备,我一时口吃起来:"哇,哇,哇,好大的梦啊。为什么要做外交官呢?""因为我对学习不同国家的文化有兴趣,在学校我喜欢上世界地理、历史课,最怕数学,我喜欢交不同国籍的朋友。还有,做了外交官可以有机会走遍全世界啊。"遥华越说越激动,她眼睛里闪烁着追求未来的激情,那天晚上遥华话可多了,她还告诉我们她的一个秘密,她在网上已交了五个同龄女孩子朋友,她们中有的在英国,有的在德国,还有一个在南美的巴西。她说她梦想着将来去她们的国家旅行,也许她有一天真的会见到她们呢。


夜深了,遥华去睡了。关了屋里的灯,我却没有一点睡意,妹妹在画室里工作着,我一个人披上一件外套独自做在后花园里。今晚没有月光,夏日里少有的厚云把月亮遮得严严实实的,星星也少得可怜,院子里格外地黑,除了不知名的夏虫在草丛里"咕嘟""咕嘟"地唱着无聊的歌,一切均在万籁俱寂中。遥华的梦让我浮想联翩,十五岁正是做梦的年龄,屈指念来,我在她的年纪不也做过许多梦吗?记得我做过最大的、最不敢告人的梦是想做居里夫人那样的女人,她不仅有自己的理想和事业,还有一位志同道合的居里先生。我的这个梦到了高中就做不下去了,因为居里夫人是科学家,而我的数理化成绩并不理想,每次拿到失望的考试成绩单,我对我的那个梦的追求也就淡漠了。没想到三十多年过去了,在这个寂静的夏夜,遥华的梦让我惊诧,我竟然还没有忘记我少年的梦。人生来去匆匆,少年的梦不知不觉地消逝在梦幻的深处。少年的梦是对未来生活的想象,勾画人生的彩图的开始。然而,现在我们的年龄已远远超过了少年时可以想象的阶段,早不再憧憬未来了,少年时想象中的未来也已成了遗憾的昨天,转眼之间,我们的梦不见了踪影。可是,今晚在这夏日无月的夜里,我感叹地发现,我那个从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的"居里夫人"的梦,竟然还在心里的一个角落里藏着,也许这就是人们常念道的不泯的少年梦吧,它们大概是我们人生中所做过的最不切实际,但又最有色彩的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