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问我,你爱听音乐吗?我答道,不听,本人不爱音乐。结果,昨晚我差一点出了车祸,因为我的谎话报应了我。
很多年以前,我想买一台音响设备,朋友英姐得知后热情地请我去她家看看,因为她老公是一位爱好音乐的发烧友。为了更好地欣赏音乐,他做了大量的研究,耗尽巨资,买了全套专业音响设备。
一进她家我呆住了,这哪是一个家呀。只见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一线自然光,禁闭的窗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地毯,餐桌上的灯罩也被盖上了布。听英姐介绍,为了不让声音在光滑的平面上产生放射,凡是玻璃面或带光滑平面的家具都被她先生盖起来。
客厅的一角放着一大堆黑色看上去非常复杂且昂贵的音响设备,它们的前面是一串象电灯炮一样的瓶子,房间的四个角上还吊着许多不同尺码的喇叭箱,俨然象是走进了一间音乐制作室。
英姐的先生是一位瘦高个老美,他话不多,严肃而深邃的目光里闪着不同一般智慧的眼光,他让我在音响前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然后把屋里所有的灯关了。在一片漆黑中,我的心一沉,有一种失去平衡的感觉,我情不自禁地抓紧了椅子扶手。
这时,我的耳畔升起了非常清晰美妙的音乐,它们象一条柔软的丝棉被厚厚地从四周把我裹起来,我那颗紧张的心一下子舒展了开来。那排“灯泡”随着音乐的高低一闪一闪地跳动着,黑暗里我的心灵仿佛脱离了我的躯体融入音符,飘去了远方。
那天晚上,我的耳朵得到的是一种超级洗礼,我听到的是没有一滴瑕疵最纯净的天外来音,我终于明白了,音乐的享受是这样的。
离开英姐家前,我向她先生讨教买音响的建议。他说,你先从买一对NHT喇叭开始吧。见我迷茫的样子,他解释道,NHT是一家有名的专业音响设备公司,它是Now Hear This 的缩写。
我的NHT喇叭被我端端正正地放在我的Kenwood音响两边,我没有象英姐的老公对音的质量那么发痴和挑剔,我对能拥有一对专业的NHT喇叭已很满足了,因为我为自己能踏进高级欣赏音乐的门槛而自豪。每当有朋友来家做客,我除了挑些音乐来放,我还常指着镶在喇叭上的NHT字母问,你知道它们的意思吗,以此来炫耀自己对音乐的欣赏水准。
从此,我每天都沉浸在音乐声中,但我听的不是古典音乐,我听的是Pop和Jazz。我听的不是音的质量,我听的是音乐中的歌词。听着,听着,我的心被歌唱动了,我跟着它们伤感,我随着它们扎进万花筒般浪漫的世界。然而我忘了,那个世界是不需要面包的,我忘了那种唱出来的情和爱只属于人们的追求和理想而已,它们是幻想的产物。 可是我却把它当真了,我固执地跳进了音乐的汪洋去寻找那歌声中的浪漫。
许多年过去了,不知经过了多少的挣扎和苦恼,不知被惊涛骇浪打翻了多少次,万幸的我终于游出了汪洋再次登上了彼岸。
上岸后,我如同从一场恶梦中醒来,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的Kenwood捐给了Goodwell,接着我又将心爱的NHT藏进衣柜,从此我不再听音乐了。
现在,每当我开车上下班或外出时,我把我以往常听的音乐电台96.5FM换成560AM。不再听96.5FM里的Love songs after dark, 而是津津有味地听560AM里铁嘴Dr.Laura调解家庭纠纷,听Rabbi Daniel谈生活中鸡毛蒜皮的小事,听保守派Sean Hannity同激进左派的唇枪舌战。
我的生活不再有无病呻吟的靡靡之音,也听不见让人灵魂出壳的击鼓声,我享受起无风无浪、赏花悦草的田园生活来。可是我没有想到,我的意志力是那么地脆弱,昨晚我竟然又听音乐了。
昨天下午, 同一家园艺公司约好来修剪我周末小屋窗前的树, 我驱车北上。公司派来约会的是个小伙子,他大该二十五六的样子,高大魁梧的身材,嘿嘿笑时带着顽童的天真。我把小伙子带进凉台,指着眼前的那排长势凶猛的树,希望他能给它们“剃个头”,这样我可以没有遮盖地尽情地包揽前方的湖光山色。
就在我们商谈时,天上飘来了绵绵的阴雨,海湾上顿时升起袅绕的烟雾,它们腾腾冉起,同远处Talmapais山上的云烟相汇合。我趴在湿漉漉的凉台扶杆上,边听小伙子给我讲修树的事边放眼欣赏眼前如画一般的美景,突然我看到远方Talmapalis山头上的雾越来越浓,雾不再象雾而有点象着火的浓烟。我好奇地问小伙子那烟是什么,小伙子说,那是山火在燃烧。我疑惑地又问,在雨季山也会着火吗?小伙子笑道,这是人为放的控制火,为的是减少盛夏时一发不可控制的山火。我恍然大悟,原来狂野的山火也可以是控制的。
离开北面小屋的时候天已近墨色,雨越下越大。我不爱开夜路,更不爱开雨夜里的长路,但为了我明天的工作,今晚我一定得赶回去。
我发动了引擎上路了,我一看表,现在是8点,这刚好是Dr.Lauran的节目。我打开收音机准备听听今晚她又在给什么人排忧解难。但我的手在收音机的按钮上打住了,我无意识地轻轻地把按钮从560AM电台转向96.5FM。
这时一个非常有金属磁性的,且带神秘感的洪亮歌喉从车喇叭里传了出来。这不是我最爱的Roxette乐队女主唱Maria Fredriffson的歌声吗?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紧紧地揪着,有点窒息的感觉,因为我曾为她的歌声着魔,我不敢相信,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歌声对我的魔力依旧。
这再熟悉不过的曲调我一下就听出来了,她在唱我最爱的那首“Listen
to your heart”。她的声音象闪电把黑夜划出一道亮光,她的声音象雨中风铃,金亮地让我的头皮发麻。“Listen to your heart, there is nothing else you can do …….” 我的神完全被她抓走了。
她的歌声似乎把我带回到英姐家那间漆黑的客厅,耳朵里仿佛又听到了那天外的来音,眼前一排排红色的车尾灯就象她家音响前的“灯泡”一闪一闪着,我的心止住了,收音机里的每一个强烈的节拍敲击在我的神经上,我飘在音符上全然不知了去处。
突然前面的一辆车从右线窜到我的前面,我被它的车速惊了魂,一个急刹车,车子摇恍起来,我紧握方向盘努力调整车子的平衡,一身冷汗,好险。这一惊,不仅把我从已飘去远方的心又收了回来,让我全神贯注地驾车,同时也唤醒了我无法抗拒音乐给我的激情,在这激情面前我只有擒手了,我不得不承认,我爱音乐,我爱听歌。
但我又害怕了起来,我知道这种激情是有燃起森林大火的威力,我不能因此再次烧毁我的伊甸园,我的生活不再需要这种刺激。然而在这风雨的长夜路上Listen to MY heart,我不得不承认,我怀念那种激情,那种激情让我感到有活着的心跳,让我在漆黑寂静的雨夜也有心花怒放的快乐。我还发现,我依然渴望 Roxette带我飘向远方的感觉。
“Talmapais 山上的火烧的是控制火”。我突然想起那修树小伙子的话。是啊,山上可以放控制火,难道我们激情的火焰不也可以自我控制吗? 森林不可能避免山火,我们内心深处无时无刻迸发的火种又怎能轻易地被扑灭呢? 象Talmapais山,在阴雨的冬季里烧上一把控制火那样,如果我们也能在适当的时机,象今夜在这漆黑的长路上,在寂静的独处时,让心中的激情随Roxette的歌声燃烧一会不也是很安全的吗?
读过诗人Michale Leunig的一句诗:There is only two feelings: Love and Fear. 在这世上只有两种感情,爱和怕。的确,爱的最极点会带来怕,而怕的深处是无限的爱。我对音乐的爱和怕不也是如此吗?
Roxette的歌在一个长拖的气声中消失了,我的思绪也随之不见了踪影。我双手紧握方向盘,两眼死死地盯着路面,我轻声地告诫自己,安全第一。
2 comments:
生命是离不开音乐的, 就向色彩一样,没有它, 生活会变枯燥无味。
这是写你自己吗?
与音乐有着这么一番惊天动地的爱恨情仇,你咋把它藏得那么深捏? 俺咋一点也看不出来捏?
对音乐如此敏感,搞音乐也许会有恨大成就。
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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