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May 16, 2009

警报解除了


狗狗Pluto的爸妈将坐游轮去阿拉斯加度假,出发前给我来电,请我帮忙看护Pluto两周,我听了喜出望外,自从Pluto妈妈二月初从台湾回来,我就没有再见到狗狗了,这几天正在念它那可爱的样子,没想到我又有机会同它一起嬉戏了。我欣然答应做Pluto的Sitter,让狗狗爸妈放心去玩。

接Pluto来家里的那天,我特意开了我新买的Mini Cooper去,一路上我幻想着,黑白相间,人见人爱的小Pluto,坐在我这辆纯奶油色,玩具般的小车子里,会有多么的神气,路上毫无疑问会赢来很高的回头率,想到这,我心里美滋滋的,盼着赶快见到小Pluto。

小Pluto一见我,撒开四蹄向我冲来,它毫不含糊地在我的脸上亲了一遍,那狂热劲,如同见到久别的亲人,我被感动得拍着它的头说:“Good Dog, Good Dog”, 心想,我还真没白疼它。

狗狗妈妈给我交代了回来接它的日子,便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狗狗竟然没有一点舍不得离开妈妈的样子,我顿时为狗妈妈有些难过,小狗同小孩子一样,见到了新环境,一心只想玩,对日夜照顾的妈妈,也忘了表示一点依恋。

牵着小Pluto来到我的“奶油”车前,打开车门,小Pluto一个鱼越跳进车里,它老练地坐在乘客席上,用它那双象桂圆核一样乌黑的大眼睛看着我,仿佛在说,坐好了,快开车吧。

我望着小Pluto那副可爱的样子,心里有说不出的愉快,真没想到,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动物,同人类会有如此这般的默契,有时在我们的人生里,需要的正是这种默默无闻的听众和伴侣,难怪人们称狗狗是我们人类最好的伙伴呢 (Men’s best Friends ).

星期六的下午,路上车辆不多,前方的交通灯由绿变黄,我轻轻踩了一下刹车,开始减速,渐渐把车停在十字路口,等待红灯,还没等我开始观察周围有没有打量我的“奶油”车和小狗狗,车里突然响起“叮咚”“叮咚”的警铃声,接着车前的显示荧屏上系着保险带的红色小人图像也一闪一闪起来,这是警告我没有系安全带的信号。

我赶紧拉了拉肩上的安全带,安全带紧紧地扣着呢,我对这莫名其妙的警铃有些奇怪。

交通灯变绿了,我松开刹车,踩上油门,继续向前开,可是“叮咚”“叮咚”的警铃还是响个不停,尽管,这种“叮咚”声还算温柔,但听久了也令人心烦。我想,这一定是车子的什么地方接触出了问题,新车多少都会有一二样小毛病,也许停了车,再发动就会好了,看来不会有安全问题。我心里活动着,蛮有把握的样子,一定是小问题,不必太担心。

好在家就在前方,我坚持不再为“叮咚”声所困扰,不想停车检查而耽误时间,一心想把车快开回家。

一到家,狗狗一点没有陌生感,快乐地跳下车,自己大步冲向家门。这时我已忘了刚才车上响警铃的事,随着Pluto一起进了家门,我迫不及待地拿出前一天为它买的狗饼干,讨好它起来,接着又同它一起玩丢骨头游戏。

第二天,吃完早餐,我决定开车带Pluto去镇上走走。那里有咖啡馆,面包房,银行,美容店还有宠物店。每天周围有狗的居民都爱带上他们的狗到那里溜达,有时在狗狗相互“亲吻”之际,狗主人也会站在街上聊聊“狗经”,一副为狗而荣的样子。

听到我一声“Let’s go (走吧)”,Pluto一个漂亮的鱼越跳进我的“奶油”车,我系上保险带,打开引擎,向镇上的方向出发了。

才转了一个弯,“叮咚”“叮咚”车上的警铃大作起来,接着系着安全带的红色小人警告灯在驾驶屏幕上闪亮了。不好,车子真的出问题了。我这时想起昨天同样的警铃事件,我开始烦恼起来。尽管新车子有全保险,但是打电话去车行预约,修车还要安排时间,多少是一件麻烦事,我讨厌去做这种事。想到这里,刚才还为有机会带狗狗逛街的愉快心情,此时已被这可恶的警铃声冲到九霄云外去了。

去镇上的路原来只有不到两英里,在一声声“叮咚”“叮咚”的警报声里,路现得遥遥无际,我的心也越听越烦,也许这就是这种警铃声的“魅力”,让人不得不停车检查状况。

我迅速减速,把车停在路边,我突然想,这警铃不会是让我给狗狗Pluto也系安全带吧。狗狗Pluto这时正得意洋洋地坐在边上乘客席上,我探过身去,把乘客安全带给它扣上,接着我又重新打开车子的引擎,向前行驶。一分钟过去了,果然警铃再也没有响,我心里大喜,没想到问题出在狗狗身上。

不久我们到了镇上,时间还早,街上行人不多,Pluto快乐地在人行道上蹦蹦跳跳着,每每遇到电线杆,路灯或树干,它都不忘记停下来,瞥开后腿,留下一滩尿。我对狗的这种习性百思不得其解。同样,我对我的小“奶油”车要我为狗狗系安全带的事也是疑惑不已,也许这是新车的一种新功能,连宠物也要系安全带,待回家后查一下车子说明书,看看书上有没有解释。我为自己解除了警报,就象“瞎猫碰上死耗子”那样侥幸而庆幸,排除了去车行修车的烦恼。顿时,我的情绪又高涨起,跟在Pluto后面,象它一样无忧无虑地慢跑起来。

Thursday, May 7, 2009

省心与省钱

俗话说,搬家如遭火灾。意思是讲,搬家时一定会不得不丢掉一些东西,或者损坏一些宝贝,就象家里遭了一次火灾那么悲惨。

这话一点不假,在我近期的一次搬家中,我家比遭火灾还惨。

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家呢?因为我在美国乡下住了近十六年,对乡村生活有些厌倦,尽管这里空气新鲜,但很少人际交流,更缺乏文化熏陶。因此我一直渴望能再拥有一个离城市近一点的家,两边住住,取长补短,这样身体健康和精神文明就都有了。但要再买一个家谈何容易,多年来每次进城,看到那高不可攀的房价,只能是望洋兴叹,在心里做一下梦而已。

继上世纪三十年代经济大萧条以来,最近我们遭到了巨大的金融风暴,银行利息跌,股市跌,基金跌,工资跌,房地产更是大跌。原来那些火暴的房屋,只要一挂牌出售,通常是几天内一定卖掉,有时几个买方还要相互竞争,为了买到房子,加码加价的事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

但如今,再好的房子在市场上卖,就是屡次降,也都是门庭落雀,很难在短期内达到交易。

于是,我同老公商量,感到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说不定有机会让我们在城里再安一个家。果然,没有费吹灰之力, 我们买到了一个依山傍海的小屋。

为了安置新家,我绞劲脑汁,决定把乡下家里的一部份家具搬到城里的新家去,然后再酌情添加几件新家具。

早听人说过,人生有四大烦人的事:离婚,换工作,亲人过世,还有就是搬家。以前做学生时,家里没有几样东西,用一个周末,请上几位好友来帮忙,家就算搬好了。后来,家越置越大,东西越买越多,搬家也就越来越困难。

记得最后一次搬家是六年前,我请来一家专业搬家公司,他们派来六位身穿统一制服的员工,提前一天先来打包,每一样东西都包了又包,包完后还在上面贴了标签,注明是搬去哪个房间的。
搬家的那天,他们开来了一辆巨大的卡车,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搬上卡车,工作次序井井有条。到了新家后,他们不仅拆除东西的包装,按照我们的要求把家具放好,而且还帮我们把电视机插上,每样东西完好无缺,他们让我们当天就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那次搬家,我可省心了,没有动一下手,只是费用高达四千美金。但我感到这钱花的爽,花得值,因为原来烦人的搬家可以变得如此地省心。

有了上次搬家的经历,我对这次的搬家充满信心,打算再请上次的搬家公司来帮忙。就再我要打电话之际,我巧遇一位好友。好友是室内设计师,专为卖房子的人家做室内布置,搬家是她每天工作的一不份。

当好友得知我只搬一张沙发,一个茶几,一副画和一块地毯,没有必要杀鸡用牛刀,用那么贵的“老美”搬家公司,她主动向我推荐她常用的一家“老中”搬家公司。据说他们不仅特别便宜,而且随叫随到,七天工作,方便极了。中国人的勤快和价廉是举世闻名的,如能给同胞生意做, 同时还能省钱那和乐而不谓呢 ?我无法拒绝这个听起来那么好的Deal,于是我打去电话,约来了这家“老中”搬家公司。

搬家的那天是个阴天,我心中为搬家的工人暗喜,因为他们可以比在大太阳天搬家少流汗了。一到早上九点,一辆大卡车准时来到我家。车一停好,从里面跳下两位“老中”,他们没有穿制服,一位高个子,身材可以打篮球,一个是矮个子,身材短小只有做体操的份。他们一见我,“哗啦”一下拉开卡车的后门,只见里面摆了一堆有一人高的毛毯,我想是打包用的,和两个高手把铲车,一副专业搬家的装备,我放心了许多。

高个子问我,搬什么?我指着那四件东西对他说,就搬它们。高个子操着浓重的东北腔说,没问题。接着他举起玻璃茶几就往门外走,我紧跟上去问,你怎么不打包就搬呀?他头也不回地说,车上去包。为了尊重他们的“专业”举动,我只能乖乖地“靠边站”。

不到20分钟,东西都搬上了卡车,高个子问,去哪?我递上城里新家的地址和我的手机号码,他嘻嘻一笑说,这个不用的,我们跟你的车,保证丢不了。我问,走之前我需不需要签什么单子?他说,不用的,到那后我有单给你。我对他的这副非“专业”行动有些吃惊,但转念一想,咱“老中”做事一向从简,没有“老美”那么多规矩,所以也就见怪不怪了。

因为是星期一,交通非常轻松,刚好一小时,卡车跟着我达到了新家。等我开了门,高个子和小个子已爬上后车门,开始卸东西。他们稀里哗啦把东西搬进房子,把它们全堆在客厅中央,还没等我清查物品,高个子拿着个木夹子向我走来。

夹子上夹着一张纸,纸上歪七扭八地写着一些中文,高个子说,老板让他向收我一百五十。我忙拿出支票本,一边写支票,一边想,这次搬家真的便宜,交给高个子支票的同时,我塞给他有一半支票价值的小费,高个子接下钱,突然神秘唏唏地对我说,以后象这样的小事,不用麻烦老板,直接找我就行了。我听了愣了一下,心想,“老中”做事如此犯规,中国人的“散沙”劣根性太强了。

没有再搭理高个子,送他出了门,我开始兴奋的准备摆弄家具。我打开地毯,伸手去推茶几,不好,我手上掉下一些沙石,仔细一看,我差一点没有昏倒,原来我的茶几底部的大理石脚被磕碎了一块,这个茶几是意大利产的,非常有艺术性,是我的最爱之一,我的心一下剧痛,我赶紧去查看其它东西,没想到,茶几上的那块大玻璃一边也被磕破,新鲜的伤疤,坑坑洼洼的,象锯子,再有妹妹的那幅大画,我花了两千美金配的画框,竟然一边也被狠狠地划伤了一块皮。
面对着这惨不忍睹的状况,我瘫倒在沙发上,我抓起电话想去质问这家搬家公司的老板,但我强压火气没有拨号。

首先,搬运人已走了,口说无凭据,再说他们也没有留下任何单据,我都没办法证明家是他们搬的,还有,如此不专业的服务,我敢保证他们完全没有专业素质来跟我谈,到头来,我只有更生气,如气坏了身体,我不就更划不来了呀。

想到这,我就象哑巴吃了黄连,有道不出的苦,只能自认倒霉。许久,我还是控制不住拿起了电话,无论如何我还是想找个人“控诉”一下,于是,我打给了那位介绍这家搬家公司给我的好友。

好友听了我的遭遇,连连道歉,她说都怪她对我少说一句,那就是我一定要盯住他们,要去车上看着他们打包,不能让他们偷懒,如是那样这个惨剧就不会发生了。 接着,她也惋惜的告诉我,我的损失,看来这种差劲的公司是不可能做赔偿的。

听了好友的这席话,我恍然大悟,原来用省钱的“老中”公司是不可以省心的,自己不仅要担当包工头的责任,还要先学一些专业打包知识,这样可以现场指挥,来确保自己的家具完好无损。如要省心,那就要毫不犹豫地出高价请正宗的“老美”公司。 看来这次搬家学到的教训是,省心不能省钱,省钱就无法省心。

Thursday, April 30, 2009

握手的魅力

见到好友爱玲的那天,刚巧她才从台湾探亲回来。我问她此行有何收获,她瞪大眼睛对我说,这次在台湾,她老爸可认她开了一次眼界。我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快讲来听听。

于是爱玲慢慢地向我道来一个生动的故事。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那是一个星期天的早上,爱玲同老爸想去逛逛街,他俩坐了电梯下到车库,上了车,待爱玲坐稳,老爸打开引擎向后倒车,突然一声巨响,车子摇晃起来,不好,有一辆车从后面撞了上来。

爱玲从一片惊恐中醒悟过来,第一个跳下车去,只见一辆 高级Lexus的车头顶在老爸的车后,两辆车都被撞坏了,急性子爱玲刚想开口质问那人,他究竟是如何开车的,但她打住了话头,因为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肇事”者,就是刚才同他们坐同一辆电梯下来的“邻居”,她心想这可是老爸的地盘,还是由他来处理吧。

这时,这位开高级Lexus的“邻居”也迅速下了车,只见他一脸紧张的神情,喘着粗气,蹲下身子先察看车的“伤情”,他看了爱玲一眼也没发话。

在他俩僵持之时,爱玲老爸开了车门,慢慢地下了车, 他也没马上开口。只见他不紧不慢地走到车后,仔细地看了一下“出事”情况,然后走向“邻居”,就在爱玲认为老爸会严厉追究那个肇事者责任时,老爸突然伸出手,先向“邻居”真诚地握了一下,然后打破了三人间原本尴尬的寂静,开口道:“没事,没事,大家都没伤着吧,车子坏了是小事”。

爱玲和那人同时被老爸的这一出乎意料的举动而震惊,那人也握住爱玲老爸的手说:“不好意思,都是我太粗心了,下坡的弯打的太急了”。接着他又告诉爱玲老爸,他也住同一楼,并给了详细的地址,表示他可以全赔。

爱玲老爸安慰了“邻居”,再三表示,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接着彼此客气地道别,分别上了车。

爱玲被眼前的这一幕情景彻底搞晕,明明是那人的错,为什么老爸要同他如此客气,又握手,又放人,这令她太不可思议了。

坐回车里,爱玲迫不及待地问老爸,你在搞什么名堂。爱玲老爸清了清嗓子说:“我下车先看了看情况,我是一辆普通Toyota,车子只伤了点皮毛,修一修最多花不了两千台币,他的车可是高级Lexus 430,灯都撞碎了,外加车伤,损失少说也要上万。大家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为了这点小伤,不必伤了和气,如争执起来,也许还会气坏了自己呢,那就更不值得了,所以,何不大度一下呢”。

听了老爸的分析,爱玲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老爸讲的有道理,那“邻居”的车伤得不轻,他心情一定很差。星期天一大早就这么倒霉,如果双方一不小心出口“三字经”,大家都不可能有一个愉快的周末了,更何况是邻居,以后在电梯上再见面时,哪会多么地不舒服啊。

第二天,爱玲老爸把车拿去修理,果然不出老爸所料,花了两千多一点(不到一百美金),车子便恢复了原样,于是爱玲对老爸的这一“握手”举动佩服得五体投地,看来老爸不愧是在商场上滚打了多年的老将,遇事处事,就是有度量和策略。

听到这里,我也深深地佩服爱玲老爸的“握手”风度。如果这事发生在我们这些没有社会阅历人身上,也许我们在还没搞清“伤情”的情况下,只会先交换保险公司证件,双方板着个脸,在心里大骂对放开车眼睛不看好,担保心情会坏上几天。如果,我们也象爱玲老爸那样,先仔细查清事情的轻重,然后来个高姿态“握手”,这样先去感动对方,然后再难的事也会用顺利解决,这样不是利己也利人嘛。

紧跟着爱玲大赞她老爸的伟大后,我对爱玲说,你老爸的那位开豪华Lexus的邻居,说不定是哪家公司的老板呢,事后一定会被你爸的“握手”感动,说不定哪天还会提着两瓶高级洋酒,上门答谢你老爸呢,或者请你老爸去高级餐馆吃上一顿呢。爱玲笑着答道,凭我老爸做人的魅力,我想那是一定有可能的哦。

Wednesday, April 22, 2009

两双丝袜

我的管家叫小常,她个高,性直,做事麻利,说起话来也比别人快半拍。她从辽宁来,浑身上下洋溢着北方人的豪爽味。

前天她来我家,一进屋就把一个塑料袋塞给我说,朋友从大陆探亲回来,我小姑托她带来几双丝袜,送你两双,随便穿穿,它们的质量挺好的。

我打开塑料袋一看,里面有两双浅肤色的连裤丝袜,拆开考究的包装一摸,丝袜的手感好极了,丝的编织不仅细腻柔软,而且袜子的前端还有加厚,一看就知道是特等品,听小常介绍她小姑在国内是做生意的,经济条件很好,她买东西都是去高级百货商店。

谢了小常的好意,我一边收起这两双高级丝袜,一边想起三十多年前的往事来。

那是七十年代中,刚结束文化大革命,人民的生活开始稳定起来,温州人已悄悄地在搞资本主义经济了,珠海一带也有许多香港走私活动。在同海外世界封闭了二十多年后,渐渐地政府开始允许民间同海外亲戚有联系了,在只出售“国货” 的社会里,我们偶尔会在一些朋友那里见到由他们海外亲戚带进来的 “洋货”。

那些“洋货”可希罕了,如雀巢咖啡,咖啡知己,花边,墨镜,香皂,丝袜,围巾。。。。其中香皂和丝袜最流行。有海外亲戚的人常常把“外面”带来的香皂和丝袜当高级礼物再转送给别人,每当人们收到这类礼物,就特别地高兴,因为那是“外面”来的东西。

记得我第一次收到“外面”来的丝袜和香皂还是住在我家老房子的时候,那年我读初一。

我家贴隔壁邻居是江阿姨,她有一儿一女,江阿姨的先生陆伯伯在我读小学二三年级的时侯突然病故了。江阿姨在一家医院的药房里工作,每天早出晚归,家务事里里外外都靠她一个人干。江阿姨有些“怪”,她有时情绪高涨,妙语连珠,很会讲笑,但有时她会闷闷不乐,见到我们也懒得打招呼,一副心事忡忡的样子。

我对江阿姨印象最深的地方是她的发型,她留着齐耳的短发,头发永远被吹得高高的,喷着发胶,一丝不苟,在耳朵前的那撮头发总是弯弯地向前钩着。她衣着考究,颜色素雅,但并不多花样,听妈妈讲,江阿姨年青的时候就爱这样素雅的“老气”打扮,从不改变外表的风格,所以步入中年后,江阿姨样子依旧,而且越来越见年青了。

有一天,江阿姨突然带了一位男人回家,那男人五十出头的样子,梳着一个三七开的分头,头发上抹着铮亮的发蜡,它们也象江阿姨的那样一丝不苟,梳得整整齐齐的。他瘦小的个子,同江阿姨的中等块头不太相配,他上身穿着一件颜色鲜艳的格子衬衫,下面穿一条紧身的小喇叭裤,在我们那个只穿灰色“毛装”的年代,就凭他的衣着就知道他是从“外面”来的。

他是江阿姨的男友,从香港来,姓罗。江阿姨让我们称他为“罗先生”,这是我第一次听大人称呼别的男人为“先生”而不是“同志”。

几个月后,当我们又见到“罗先生”的时候,江阿姨告诉我妈,她已同“罗先生”结婚了,过几个星期就要去香港了,她送了我们几块香皂和几双丝袜,说是“罗先生”从“外面”带来给我们的。

我们收到这份礼物很高兴,记得那块香皂上有“LUX”这样的英文字,我想知道它的中文意思,于是拿了本字典来查,结果里面没有这个字,想必是香皂牌子的名字吧。香皂的香味很特别,完全不同我们用的檀香皂和海鸥牌香皂的味道,它不是自然的花香但比花的香味强烈得多,是一种“洋”味,大概这就是“外面”的味道吧,我心里猜测着。

多年后,当我到澳大利亚读书时,第一次到超市买香皂,我惊喜地发现货架上有似曾相识的“LUX”牌子的香皂,我拿起一块闻了闻,它们同“罗先生”送的那块竟然是一样的香味呢。

“罗先生”送的那几双丝袜是齐膝的,包装纸上印着一双美丽的穿着丝袜的腿,一前一后交错地搭着,尽管只见腿而不见容颜,但我们不难想象,那一定是一个美人的腿。我和妹妹那时还小,妈妈说这是给大人穿的丝袜,但妈妈也没舍得穿,她一直把它们放在抽屉里,有时我会去那个抽屉看看那几双丝袜,见到那双美丽的穿着丝袜的腿的图片,它们总会给我带来一些陌生的好感,好象在这几双丝袜里藏着一些来自“外面” 的神秘。

不知从什么时代起,“外面”来的丝袜和香皂不再具有高级礼物的地位了,在我八十年代末离开中国时,“雀巢咖啡”依然有着一定的礼品地位,但不久,它们的好时代也一去不复返了。

随着国内经济的飞速发展,市场上的物资是应有尽有,“外面”的东西没有什么可以再希罕的了,与其相反,国内的东西却成了送“外面”人的礼物了,每次从国内探亲我都会带一些“希罕”的东西,如手绣布包,紫沙茶壶,时装,正宗绿茶,开口松子,手剥小核桃,羊绒毛衣,开司米围巾等等回来,我常常是空箱子回去,然后是满载而归。

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外面”来的丝袜的时代在中国已成了很久以前的故事了,而我在美国收到的这两双来自中国的丝袜却是今天的礼物。

Thursday, April 9, 2009

早春里的BigSur

加州尽管没有严冬,然而当春天到来时,它依然会给人们带来期待已久的赏心悦目。

春风飘逸的清晨,走出房门,屋外的风不再那么冻鼻子了,院子里的樱花开满了枝头,杏花已在飘落了,嫩嫩的绿叶下,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毛茸茸的小杏子,我尤其爱早春里的玫瑰,它们暴出油亮油亮的叶子,在吸足了一晚的露水后,每片叶子尖前都挂着水晶般的露珠。

早想找个空闲日去踏青,游春,舒展一下,一个冬季下来紧缩的筋骨。碰巧一好友今天来约我,问是否想一同去南面的Big Sur海边走走,我拿起相机,戴上遮阳帽,二话不说欣然上路了。

从我家出发向南一个半小时就是Big Sur了,那里是加州最有名的海岸线,弯弯曲曲的峭壁,在春天绿草覆盖的山峦下,跌宕起伏,海水拍打着水中散落的礁石,泛起层层白浪,从高速公路旁的观景点了望远方,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旷神怡啊!

在加州住了有十五六年了,每年我至少会来这三四次,每次见到这如画一般的景色,我的心依旧象初次见到它那样,激动欣喜,无限感慨,我为有如此接近大自然的机会而感到幸福。今天是我今年第一次来看它,这里是一派早春的景色。

早春的空气虽然没有冬天的寒冷,但依然有着稀薄的凉气,通常南加州的热浪在这里同阿拉斯加南下的寒流交汇,会形成雾气,然而,今天眼前的海面上没有一点雾气,是一览无余的清澈,放眼望去,可以看得很远很远。太阳斜照下来,在空中发散出一串串彩色的光环,这些光环没有夏日里的那么刺眼,给平静的风景增添了一些跳跃的动感。

Big Sur一带有许多隐藏的海滩,这些海滩往往在公路上没有明显的标准,常来此地的老游客都有自己的神秘点。他们熟悉自己的老地方,在公路的一边泊了车子,悄悄地躲到海滩上,因此,一路上我们常常可以看到三两辆车孤零零地停在路边,原来它们的主人都逍遥在自己的乐园里呢。

在Big Sur我也有一个自己秘密的海滩,它的名字叫Pfeiffer Beach. 尽管它是属于州立国家海滩,但很少有人知道它的方位,连地图上都没有明显的符号,加上路上没有任何标记,转弯口又很陡,要不是 很多年前我跟摄影小组的老师来过,大概至今我也不会找到它。

车子一过Big Sur 大桥,我就放慢车速,因为一但错过那个转弯口,要想回头开就很难了。一个几乎是180度的斜转弯,我顺利地找到进Pfeiffer海滩的路口,但从路口到海滩还有2英里的路。这条路是只能开一辆车的小路,弯弯曲曲地向山脚下的海滩一直延伸下去。

小路的两边是茂密的树,没有一点人工修理的痕迹,刚下过几周的春雨,使枯了一个冬天的树杆冒出了嫩嫩的新叶,太阳透过还不太密集的树叶把横七竖八树杆的影子倒影在小路上,那些影子在地上斑斑点点的象一块摩登地毯的图案。

我紧抓方向盘,脚在刹车板上不停地上一放一压,小心翼翼地把车开到了海滩口,下了车,人还没看到海,耳边却已满是海的波涛声了。

寻着海涛声,猫着腰,穿过一排矮矮的松柏树,眼前顿时开阔起来,海风,海浪,海鸟一下子尽收眼底。

每次来到海边,我的思想就会随着海风飘扬起来,今天当我面对这一望无际的海,我仰着头,任海风狂吹在我的脸上,任我思绪,无拘无束地在海面上畅游。

海的对面是哪里?海浪的力量为什么那么大?海的后浪推着前浪,难道真这样永不休止吗?我对海的问题似乎永远是这些,虽然这些问题都已被人类征服了,然而,只要我见到海,我依然要这样问它。

Pfeiffer海滩的美是与众不同的,因为在海滩的前方有一块巨大的礁石,它有三四层楼那么高,中间有两个洞,涨潮时,海浪象拼足了力气,一浪接一浪地冲向洞口,发出轰隆隆的巨响,接着就在礁石前撒下白花花的水花。

今天的浪特别大,一浪过后,海水被打在礁石上,破成碎珠,在空中散成雾气,早春的阳光还不足强力,无法一下子驱散这股雾气,海风飘过,海滩上是淡淡的灰色。

瞩目着咆哮的海浪,世间的一切都变得如此的渺小和无力,我问好友再过一百万年,这块礁石会被海彻底冲垮吗?好友笑道,让我们来打个赌吧,我说一百万零一百年后这块礁石会倒塌。我听了大笑起来,在喧嚣的海声中,我大声地叫道,你的赌注是什么?到时我们可一定要一起回来兑现的。

Friday, April 3, 2009

奇闻与联想

那天早上,在去上班的路上,我照列打开收音机,电台里正在闲聊局势,从国内聊到国外,从经济聊到体育,突然播音员暴笑起来说,有一个奇闻要同大家分享。

事情是这样的,最近在德国发生一起巨大的盗窃案,一家百货公司价值两百万欧元的珠宝被盗,经过警察的侦探,不久有了盗贼的线索,当警察赶到盗贼住所时,发现,盗贼是一对双胞胎兄弟中的一个。根据百货公司保安录像,当时做案的只有一个贼,面对这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同孪兄弟,警察无法辨别究竟哪个是贼,只好把他们一同逮捕送上法庭。

开庭后,经过警察的诉讼,律师的辩护,尽管罪状确凿,然而面对双胞胎,法官也无法辨别究竟是其中哪个做的案,最后以证据不足,当庭释放了他们。当人们听到这个宣判后又气又急,明明知道盗贼就在眼前却放了他,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听到这里,我一个人在车里大笑起来,这简直是个天方夜谭里的故事。坏人就在眼前,就因为是双胞胎无法分辨而就此让坏人逃之夭夭,太便宜那个贼了,这是西方社会民主法律所造成的。这种民主是宁愿放掉一百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这同蒋介石抓共产党时用的宁愿错杀一千也不放走一个的政策恰恰相反。然而,放走的坏人有可能就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他会不会继续作案伤害无辜好人呢?

两个星期前,在我们附近的城市Oakland发生一起前所未有,在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劳改犯枪杀四名警察的惨案。据报道,凶手是个惯犯,刚从牢里放出来不久。我想这种屡教不改的坏人早该重判,而不应该给他有再一次做案的机会,我们的太民主的法律有点象东郭先生,对狼的慈悲,结果反被狼利用了。

看来,生活在这种民主的社会里,被宽大法律保护的坏人还不少呢,我们的社会因此看似和平其实并不安全,我奉劝大家家门锁好,提高警惕,遇事小心为妙。

Saturday, March 28, 2009

我务农了




前天早上,我打开当天的报纸,首页上一张大幅照片印入眼帘。照片上,一位穿着牛仔裤,戴着棒球帽的女士,双手捧着一盘绿色植物,在一片泥土地的背景里,匆匆走来,照片上的标题是:“Seeding a Simple life ”(种下纯朴的生活)。

我一下就被这张照片和标题吸引了,我边吃早餐,边往下读。文章中讲到,全美国有四千三百万人准备今年在自己的院子里种蔬菜,水果和草药。这个数字较2008年有19%的上涨。照片里的那位女士叫Sabine,她就住在我家附近的城市,这是她第一次开垦家庭菜园子。她准备种番茄,黄瓜,胡萝卜,生菜,辣椒,和大葱,到秋天,她还准备种洋葱,大蒜和豆子呢。

为什么,这么多的人今年春天打算“务农”呢?
经报社记者的采访后得知有几个原因。首先,人们越来越信有机食物,对市场上的农产品的安全度不放心。尽管,有的超市卖有机蔬菜,但听说,那些也并不完全是自然生长的。自己种的菜可以完全放心,可以做到百分之一百地无化学农药成分。

第二,今年是美国继上世纪三十年代的大萧条以来,面对的最大的经济危机时期,许多人被解雇,还有的人虽然暂时有工作,但年薪也被裁去了10%,家家户户都要紧缩银囊,勤俭持家。据调查,花100美元买菜种或菜秧,一个夏天可以收获大约1000 到1700 美元价值的菜。这样,不仅可以吃到新鲜的蔬菜,还可以省下那么多的钱。

第三个原因是,“务农”还可以让人心情放松,忘掉现实。现在,因为受金融风暴的影响,许多人投资失败,上班族更是每天在公司小心做人,紧张得大气不敢出,生怕被裁员。这样家里的菜院子成了避风港,周末在院子里干点农活,每天看看健康成长的蔬菜,心情会愉快起来,它可以帮助人们暂时忘掉那些烦恼。

看到这,我想起去年夏天好友李太太送我的番茄。李太太,退休有几年了,平时她爱旅行并不爱在家摆弄花草,她家院子里种的树也都是不常掉叶子,不用打理的那种“万年青”。一天她送了我一大袋如樱桃大小,粒粒红通通,皮铮亮的番茄,我很吃惊地问,李太太,你不是不爱园艺吗?她笑着答道,种番茄我喜欢,它较其他园艺不同,每年只要在春天种下二三株,除了浇水就只靠加州的阳光了,一点不用费心, 结的番茄一个夏天都吃不了。那天做晚饭的时候,我把李太太给的番茄放进我的沙拉里,果然,皮薄汁多,又甜又脆,好吃极了。

还记得,好友青青妈妈在世的时候也爱种菜,她那时住洛杉矶,每次青青从娘家回来,总是带些她妈种的黄瓜,丝瓜,扁豆来同我们分享。那黄瓜又嫩又脆,超市里根本没见过那么好吃的。有一年,青青的妈妈还成功地种了咱中国的长缸豆呢。

想到这些,我决定也在后院种几棵番茄,尝尝务农的滋味。

我家附近有一家我常光顾的苗圃,印象中那里有一个角落是卖蔬菜苗子的,但我从来没去过那里。今天到那一看,结果,我又发现了一片新天地。

原来那里卖各种各样的菜苗子,有黄瓜,茄子,南瓜,豌豆,沙拉菜,菠菜,番茄和绿花菜。其中以番茄的苗最多。

凭我的想象,番茄苗大概就两种,大番茄或小番茄。可是在那里一查看才知道,原来番茄的种类有太多种了,仅这家小小的苗圃里就有二三十种呢。一时我面对它们无从下手,不知自己该挑哪种来种。幸亏细心的老板在每种番茄苗的后面都插了一块牌子,牌子写着番茄的名字和种类的简介。于是我开始耐心地一块牌子接着一块牌子地念了起来。

第一块牌子上写着“Cherry Tomato” (樱桃番茄),看了牌子上贴的照片,它似乎同李太太种的那种很象,它的简介上写到:“皮薄,肉甜,汁多。。。”我心想,就是它,没错了。于是挑了两株放进筐里。

接着我继续读牌子,“Sweet Million”, “First Lady”, “Garden Peach”, “Banana Legs”, “Ace”, “Cherokee Purple”。。。。面对这些千奇百怪的名字,我好象在逛玫瑰花园,没想到人类对番茄的嫁接和繁衍,象对玫瑰一样有那么大的兴趣和热爱,但是这些名字对我来说太陌生了,我不知所措起来。

突然我发现一个熟悉的名字“Momotaro”。这不是朋友David教我做意大利番茄酱用的那种番茄吗?这种番茄中等大小,头顶上弓起来有个尖,形状象桃子,它的皮极薄,汁特红,要想做出好吃的意大利面,非用它做汁不可。自从David告诉我他做汁的秘方,我一直对Momotaro这个名字感到好奇,不知它的出处的来由,直到妹妹给我讲了Momotaro的故事,我才了解了它真正的意思。

妹妹告诉我,Momotaro番茄是日本种,Momo日文是桃子, Taro是太郎即男孩子。故事是这样的,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里住着一对老夫妻,他们很想要个孩子,但生不出来。有一天,老婆婆在河边洗衣服,捡到一只大桃子,她高兴地把桃子带回家,结果从桃子里蹦出一个小男孩,他们为他取名为“桃太郎”。桃太郎长大后前往鬼岛为民除害,成功地消除了可恶的鬼怪,成了英雄。后来,桃太郎衣锦还乡,和父母过着幸福的日子。

听了这个故事后,我想日本人给这种番茄冠于“桃太郎”这个名字,表示他们对这种番茄的爱,象对那个传说故事中的桃子太郎一样的狂热。从此我一见Momotaro就记起妹妹的故事,也对Momotaro情有独衷起来。

Momotaro是番茄里最贵的一种,在超市里一磅要卖七美元呢,做一碗意大利番茄酱要四五个,大约要15美元,现在这里卖的Momotaro苗才2.99美元,如果我能把它种活,这个夏天做意大利番茄酱就不需要买Momotaro了,一株苗只要结上八九个,我就能省三十几块钱,想到这,我仿佛已看到了那挂满Momoatro的番茄藤,笑咪咪地拿了两株去付钱。

回到家,我戴上干活手套,拿起铁锹,在后院选了一处日照久的角落开始刨地,我仔细读了贴在苗盒子上的说明,挖了四个一尺深的洞,小心翼翼地把两株 樱桃番茄和两株Momotaro分别种下。

看着自己劳动的成果,我期望着我的番茄会健康地成长,我期望着我的樱桃番茄会比李太太的甜,我更期望着我的Momotar可以结上十来磅。想着想着,我不觉好笑起来,我对自己说,嘿,才务农一天,没想到番茄还没有长出来,我的小农经济思想竟然已产生了。